父亲爱打工

父亲从打工地湖北打来电话，说6月22日到合肥，参加弟弟7月1日的婚礼。我问父亲：“几点的车，我去接你。”父亲说：“又不是不认路，你别管了，我直接回家。”

22日一大早，一家人去车站接父亲，左等右等不见人，打电话关机中，全家人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才知道父亲在机场，不是在车站。一家人都责怪父亲，父亲却看着将要“奉子成婚”的弟弟、弟媳乐得合不拢嘴。

当晚，全家人吃团圆饭，父亲拿出两瓶“白云边”说：“我特地带的湖北名酒，今儿一起喝几杯。”一家7口人，喜气洋洋，边吃边聊往事今朝……

2003年，家里受水灾，十多亩庄稼颗粒无收，当年我读大二，弟弟大一，面对家里几万元债务和我们兄弟俩每年近2万元的学费、生活费，父亲决定到一个煤矿去打工。父亲有胃病，尽管戒了烟酒，还是常犯，严重时甚至会出血，他的床头总少不了几个药瓶，他要出去打工，家人都放心不下，可父亲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这工一打就是五六年。当时母亲腰椎间盘突出已多年，一条腿冰凉麻木，痛得不能走路，医生说必须做手术才行，可是母亲一直忍着没做手术。直到2007年我和弟弟毕业工作，家里经济条件改善后，带母亲到合肥做了一次大手术才治好。

父亲在外打工的日子，母亲一个人在家拖着多年疼痛的腰腿，养了10余头猪，精心务弄着10多亩地。2005年安徽省全面免除农业税，我毕业进了中铁四局，弟弟也毕业进了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工作。母亲的希望随着庄稼拔节抽条结穗。从那年开始，两年内家里还清了债，脱了贫，而且家境渐实。

2009年，我从城中村10平方米的出租房里搬进了属于自己的一套180平方米的房子，在合肥这个繁华都市里，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并把父母都接过来一起生活。可是两位老人没呆多久就心急如焚地要回老家，说在城里像坐牢一样，没去处，没人说话，一天到晚闷在家里看电视，着急!就这样，父母又搬回老家。

几年来，老家几间老房子被父母改建成一个半亩大的院子，还安装了太阳能、空调。整个院子打理得欣欣向荣，院前桃园，院后杏林，院墙青竹环绕;院内葡萄、樱桃、柿子、石榴，井井有条，鸡犬相闻，活脱脱一个世外桃源，日子过得十里八村都羡慕!谁知父亲的思想却在这种世外桃源的日子中起了变化……

今年春节刚过，父亲说要去打工，一家人强烈反对，母亲说：“都60多岁的人了，孩子给的零花钱我们都用不完，现在咱们农村有医保，还有养老金;农活收种，田间地头都用机械，家里这10多亩地一年也收入两三万元，你出去打工，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不孝顺呢，别给儿子丢人了。”可是父亲像小孩子一样耍起了倔脾气，谁也劝不了，元宵节没过，就跟着叔叔去了湖北。

说话间，我媳妇递给父亲一个苹果，父亲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他进里屋拿出两个盒子，递给妯娌俩说：“闺女，一人一个!”两人抢过去一起尖叫：“苹果4S!谢谢爸!”父亲眯着笑脸对我媳妇说：“能上网的手机用着方便，我这次回来的机票都是上网订的，你那手机给你妈用吧，她那手机也该换了。”

我说：“爸，现在我们每人一台笔记本电脑和3G手机，你干吗花那么多钱买什么‘苹果’啊，你攒点钱留着和妈养老。”父亲一听，把我一顿臭骂：“熊孩子!想耍赖啊，你现在要我自己挣钱养老啊?老子还真不用你养，过了春节我就把你妈接走，给我们做饭，一月1800元，管吃管住!”父亲说着得意地用手指比划出个“八”字。然后就开始算账：“我和你妈一年工资能拿三四万元，家里田地包出去一年能有万把块‘租子’，要不了几年，就能攒二三十万元!我现在胃病也好了，能吃能喝，趁着我们还能跑动，我想带你妈到外面走走，坐坐飞机，见见世面，我在工地看门，你妈给大家伙做饭，又有钱挣，又能旅游!等我们跑不动了，就回老家雇个保姆照顾我们……”母亲从厨房端菜出来，拿了一个鸡腿塞到父亲嘴里：“堵住你的嘴吧，别吹牛了。”父亲一边啃了口鸡腿，一边嘿嘿傻笑起来……（张红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