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眼前就是这样一幅图景:千里戈壁,遥无人烟。在通向西部的路上不经意让我们看到——没有褪尽黑暗的碎石块、被荒凉收走灵魂的枯草、栓在火车尾部的异乡的太阳。
这天地在什么时候开始,又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呢?
从拥挤到日渐稀疏的车厢里,我们停止了那属于庭院花露的闲聊——那种闲聊的气质来自南方、来自中原。我们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心油然想念起远方的故乡与亲人……
二
列车驶过长安的时候,我正在做梦——一个短短的梦,列车就轻易地驶过了长安,驶过长安的塔楼、长安的陵墓、长安的繁华生死、风风雨雨……似乎不应该这样轻易,似乎人心再也不能承担那悸动不已的长安乱——长安远了,在进入河西走廊之后,汉语中我只找到三个词组可以状物:戈壁上弥漫的荒凉、天地间倒悬的空寂和对于人的怀念。
三
身处戈壁,对于树亲近的渴望让我们的心异常强烈起来。在哈密至乌鲁木齐高速公路离三道岭十余公里处我们看到一小片林地,仿佛它是在劫难中残存下来的,像一个孤儿。
这里集中地立着几棵柳树、沙枣树,还有几棵茅盾先生手下的白杨,它们从少年课本的记忆里退回到真实的存在——深入戈壁腹地,正是它们唤起我对于生命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一种珍惜的兄弟般的情感。
然而,它们是干灰枯黄的。三月末,在我的家乡早已是翠影婆娑的树,在这里,在它们憔悴的树干和树Y上,却看不见一点绿的迹象。天空没有风,蓝天下白杨细瘦的枝Y手臂一样紧紧抱在一起,仿佛那一场又一场裹着沙石的狂风并没有远去、消失。
当地的一位朋友告诉我,它们并没有死,它们会在看似毫无希望的干渴里一点点地活过来。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它们就是这么做的。
我曾徘徊在每一棵树前,我听到了那来自树干内部的努力之声——艰难而顽强地吐出绿来。
四
身处戈壁,深夜,我常常徜徉漫步于星空下,独自了望长天。我不思念什么,我什么也不能想。千里万里,人与人、人与故事,似曾相识,有时却再难相逢。
我知道,我的脚下是一片待开发的热土,我的眼前是兰新铁路二线建设的战场,面对干旱缺水、风沙肆虐、天寒地冻,为了那份神圣的使命和责任,我和我的兰新兄弟常年累月坚守着、拼搏着、奉献着……
身处茫茫戈壁,面对无尽的荒凉与空寂,有时感觉仿佛重回远古的年代。大呼一声,万里广漠,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能传多远?两行热泪,不知流向何处?
那么,就让我们坚守着吧,一如大漠中一棵棵坚强不屈的胡杨树!(左新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