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故乡的棉花味

        山城重庆的初冬隔三岔五细雨霏霏，使得屋里的空气潮湿难耐。天气晴好的时候，小区的高楼外层层叠叠晒满了花花绿绿的棉被，暖洋洋的感觉仿佛迎面扑来。 
        我喜欢晒过后的棉花的味道，那是太阳的味道，温暖、快乐。依然记得在外读高中时，因为每天早晨打扫卫生，湿淋淋的拖把总会在地面上留下些许水迹，时间一久，床上的被褥便变得沉重而潮湿。天气好的时候，宿舍里的同学便把被褥抱到宿舍后的横杆上晾晒。棉花吸足了暖暖的阳光，驱走水分，变得像个大面包一样松软。下铺的魏同学总是很“作”，晒过棉被后总会躺在床上大喊“烧死了，烧死了”，让那些没有晒棉被的同学们好似羡慕、嫉妒。偶尔因为一些琐事，会遗忘了宿舍后晾晒的棉被，待到晚上下自习回宿舍后看到自己空空的床铺才恍然记起，匆匆下楼，并自嘲：“今个儿被褥可是晒得够好，晒完太阳晒月亮。”那时候，温暖的棉被总会勾起离家的感伤，夜晚躺在床上总会想起父母，想起远方的关怀和牵挂。
       上班后，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工地。每到一个项目，办公室人员总会为新来的职工购买一床新被褥。刚从弹棉花的机械上拿下来的棉被，棉絮柔软洁白，但却没有阳光的味道。于是，在天气晴朗的日子，一早就把棉被搭在阳光直射的晾衣绳上，到了中午再翻翻面儿，每一寸阳光都不浪费。晚上捧着床上的被褥，轻轻地嗅一嗅，棉脂的味道让人满足，使人幸福。曾和一位同事闲聊时，他说，母亲为她种了整整一亩地的棉花，为的是在他结婚时能用自家的棉花为孩儿做上几床棉被。“我们那儿有句老话这样讲‘不好养的孩子，栽不活的棉花’，种棉花是件很累人的活，父母年龄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操劳，何况现在市场上羊毛被、蚕丝被到处都有，可他们不依，说是自家弹的棉花被柔软、暖和。”谈及此，他的眼眶里不时充盈了泪水，脸上却写满了幸福。
       记得当年结婚的时候，母亲特地为我做了6床棉被，整齐地码成一摞，占据了大半个床，扑在床上的大红被面上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抑或孔雀开屏的图案，映红了新房的角角落落。然而，这么多的棉被真正用的却仅有几床，其余的被我塞进衣柜里，总感觉很占据空间。有时也会埋怨母亲，说不该做这么多棉被，家里空间本就小，还被这些棉被占去了大部分。每每听到诸如此类的言谈，爱人总是笑而不语，其实我心里也很明白，这些棉被并不仅仅是御寒所用，它饱含着父母对我们子女的疼爱，传递的是上一辈人对下一辈人的生活情感。记得母亲常说，“太阳好，再吹点儿小风最适合晒被子”。每次回家探亲，碰上这样的晴好天气，我会主动地扛着一床床棉被到阳台上晒，棉被里的幸福味道足以让我在平淡的岁月中慢慢品尝故乡的味道，以及家人的牵挂和厚爱。
        如今，城市里的高层建筑一座座拔地而起，密集的楼间距让晒被子渐渐成了一种奢侈，不知你是否也有这么一床能够嗅到阳光味道的棉被，不知你的棉被里是否也藏有父母、亲人的关爱？我开始渐渐担心，担心有一天我的棉被不能再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担心我再也无法嗅到棉被里的幸福味道。因为，那是故乡棉花的味道，那也是远方家人关爱的味道，温暖而甜蜜，恒久而绵长。(叶子）